每一个四线城市都会有一个跑车青年的传说。那种城市多半不大,东西横跨不超过三四公里,南北可能更小些。沿河而建或者靠着山,有一条繁华的大马路,有两个晚上全城人都会去的公园,有一些总是排队买的吃食店。大多没有机场,如果有机场的话,到火车站也通常只要二十分钟,只有一个候机厅,通常用不上短驳车。人们出门最大的事情,就是办事,但通常没人说得懂,到底要去办什么事。
这样的城市里,依然需要跑车,依然需要浪漫,依然需要青年,他们暴土扬尘的从破路上开过,带着一个傻笑的姑娘。
在二十世纪的头十年里,小镇青年心目中最好的车的一直被现代酷派牢牢占据。没有人知道中国一共进口了多少酷派跑车。这些家伙跟着他们的兄弟一起,从不远处的韩国来,偶尔看着韩剧里出现它们好像还有点亲切感。
老家有很多朝鲜族人,他们往往还是会坚定不移的买韩国车。我坐过的那辆酷派就是我初中对面拌饭店老板儿子的车,也许是他借来的车。总之,是黄色的,在这么多年之后,我依然记得,是兰博基尼黄。他当年好像也不懂这么多,他会开车,但是开的不怎么样,经常就把车就停在路边,离人行道足足有一辆车远,准确的说他停车的位置叫做马路中间,这就是他的驾驶水平。-车梦:
他有个女朋友,同样说着一口流利的韩语,经常在他家的汤饭店里面帮忙,玉米面与米肠汤或是鱿鱼盖饭,每次想起那橘黄色塑料碗装的依然让我在夜半垂涎的食物,我就会想起她的脸。
她没有整容,但是依然能很确定的看出来是个朝鲜族。汤饭店不远有个临江的公园,那时候公园还是能有口子把车开进去,开到离江边很近的地方。他喜欢擦车,就拿着抹布就着江水慢慢的擦,不过江水里其实含沙量挺高的,时间久了,那车越擦越不亮了。-简史
忘了哪一天或者说哪一次汤饭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依然在牛肉汤和米肠汤之间做不出一个选择,而他则一如既往的拿来泡菜和萝卜,之后我们再无音讯。
很久没回家,更久没去过那家店了。不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了没有,要是在一起了结婚了没有,结婚的话有小孩子了没有,要是有孩子了还会开着车去江边吗?好想问问那辆车最后哪儿去了。
没人能回答这些问题。小镇不大,但是我们依然失去了最后一点关联。
或许某一天我会在街上看到黄的扎眼的现代酷派,但再也不是那一台了。我也有机会,开过一辆改装的酷派,但是它和我想象的一样,并不怎么样。有时候我依然困惑,为什么当年会有人花不便宜的价钱买这辆车。这不是一辆属于大叔的车,如果真的有大叔开,那真是让人尴尬极了。-车梦:
前一阵有篇文章,说我们再也回不去穿杰克琼斯的时候,那些曾经我们认为很酷的时尚的icon,如今看起来让人不断的唏嘘。酷派也是一样,在小镇青年的流行字典里,它过时了。
小镇青年们变了,他们开着野马,张口闭口谈着美国梦。我不知道他们的梦在哪儿,但是他们依然傻得可爱,就像韩寒小说里每一个走丢的或是不见的人。
就在我觉得杰克琼斯很傻的同一天里,酷派也随之就过时了,它改名字叫了劳恩斯,换上了更大的发动机,但一切仍像是徒劳。小镇青年不再是那群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他们有时候甚至比我更了解外面的世界。
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住在小镇里的人,看着一辆跑车呼啸而去,那个人也许就有我一个。那辆车叫Coupe,实话说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