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年 8 月 19 日,我发了一条朋友圈:“美梦成真的我现在激动得想哭。”
那天,我收到了新买的索尼 CD 机。之后独处无聊时,我会翻出来一张 CD,戴上耳机捧着歌词本,一边听歌一边细细研读歌词。那一会儿时光我的情绪大概最饱满,有时候摇摆得像个傻子,有时候又安静得像个呆子。
元旦那天,我翻开抽屉,一时却不知道要听什么,心情格外复杂。在我眼里,2019 年的结束,是整个 2010 年代在向我道别。2010 年,我还是个满怀憧憬的高三学生,一转眼我已走过了三个城市、换了四份工作,从“奔二”变成了“奔三”。时光,真的不等人。-张唱片
好在,老去的路上,总有 BGM 陪伴我——今天想和大家分享的,便是 8 张特别打动我的专辑。它们都在过去十年内发布,或迟或早地出现在我的播放列表里,成为了我人生路上最好的伴奏。
如果你也一样,曾被一些旋律所触动,或者在哪些歌的背后有属于你自己独一无二的故事,欢迎在留言区分享出来。让它们,记下我们共同走过的这十年。
清单的办公室在一层,半墙高的窗户外对着几栋居民楼。这个场景偶尔会让我想起当年高三(4)班的那个教室,同样在一楼,同样半墙高的窗户,不过外边的建筑是砖红色的学生宿舍。
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听到了《跨时代》。当时的我拿着一部诺基亚 5220,到处打电话、发 QQ 找人转发给我,想在第一时间听到它。收到专辑,从《跨时代》一口气播放到《超人不会飞》,最深的印象是,《烟花易冷》这唱腔怎么这么不像周杰伦?-10
《超人不会飞》MV,图片来自杰威尔官方 YouTube
那时候周杰伦还在努力调整唱腔、改变创作习惯,要做出一些新意,可后来就开始放飞自我,变得越来越简单轻松。以至于几年前,他写出了“哥练的胸肌”这样的歌词,让歌迷们格外失望。毕竟周杰伦当年是写出过《稻香》这样,入围了金曲奖最佳作词的好歌词的啊!-张唱片
作为一个老杰迷,我一直觉得从《跨时代》之后,周杰伦的确变得放松了。这张专辑里的《超人不会飞》也是他的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说完这些心里话后又几年,周杰伦便结婚、生子,过上了喝奶茶、玩 INS 的美好生活,我耳边循环播放的,也固定成了《晴天》、《安静》和《七里香》。回想起来,《跨时代》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带着热情、认真和期待听周杰伦的新歌了。-10
可能是因为我长大了吧,周杰伦的歌确实已经很难打动我了。有不少人责备周杰伦“呆在象牙塔里不好好创作”,这点我倒没什么想法。他写的好歌够多了,现在快快乐乐的也挺好。而他之前的作品,永远都会是我青春期最重要的注脚。-张唱片
我和女朋友刚认识的时候相互看不顺眼,后来坐同桌,第一个共同话题就是五月天。所以我对五月天一直怀着极为特殊的情感,恩人一样的情感。
过去十年,五月天发行了《第二人生》和《自传》两张专辑。我选择《第二人生》,是因为这张专辑发布后不久,我第一次看到了五月天的演唱会。
那时候我还读大一,管老妈借钱买了两张演唱会门票,打了一暑假的零工才给还上。至今我都记得那天自己有多么声嘶力竭,跟着阿信唱《温柔》、《倔强》、《笑忘歌》。
时光流转, 2017 年五月天鸟巢演唱会的时候,我恰好在北京,咬牙买了 A 区的门票,终于圆了梦,在最近的地方看到了这五个人。
鸟巢,距离五月天最近的一次
每次想起这两场演唱会,我都感觉恍如隔世;每次回去听这张专辑,也依旧会感慨万千。这张专辑在金曲奖上 7 提 6 中,是五月天最成功的一张,里面的每一首歌我都反复听了无数遍。如果单拎出来一首最爱,我会选《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做了》。里面有句歌词印象最深刻:-10
这根本就是拖延症扪心自问的心灵独白啊!最近迎接新年,我再次立下了一些已经立了无数次的 Flag。只想用这首歌提醒自己,有些事情现在不做,真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做了。
ps. 《第二人生》没让阿信拿到金曲奖最佳作词人的遗憾,后来被《自传》这张专辑弥补了过来。五迷们最大的心愿还是实现了!
李健的歌,听多了容易觉得单调。透亮的音色,轻而易举又不显山露水的高音,轻柔的伴奏,简单的歌词,甚至类似的旋律,都让人很难耐下心把一张专辑从头听到尾。
每次说到这些,我就会想起小时候我听《双截棍》的时候,我妈在听京剧。我问她,你听这些慢悠悠的、一句话唱半小时的调调,有什么意思?她笑着跟我说:“你们小孩子只能跟着节奏走,这种一句长音拖出来的韵味,等你长大了才能品得出来。”-张唱片
这些年李健听得越来越多,逐渐能领会我妈那句话的意思了。复杂的节奏,绚丽的伴奏,华丽的音色,这些其实都很容易,难的反倒是那些最简单、最朴实的东西。
练琴中的李健,图片来自李健微博
李健在清华大学演讲的时候,也提到过这样的创作观念:
“真正好的作品应该是平实的、朴素的,娓娓道来,每一次听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无论你是天王巨星也好,天后也好,还是一个包括在座各位这样的大学生也好,你拿起一把吉他,或是坐在钢琴前,弹唱一首歌,你所有的水平就一览无余,就像一张白纸一样。”
领略了这一点以后,再听李健,每次听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里面最细腻、最深刻的地方,往往是听了无数遍以后在某个瞬间突然打动你。这张专辑里我最爱《美若黎明》,我不知道该说它到底哪里好,无论歌词、旋律、伴奏、手风琴独奏、女高音独唱,都给人一种“混沌中的宁静感”。-10
可能我表达得比较抽象,我建议你听一下吧,仅凭第一句就足够抓住你的耳朵。
高晓松讲过一件事,说他和《中国好声音》的大老板一起去见李宗盛,请大哥出山做评委,“开了一个我觉得无法拒绝的价钱”,但李宗盛云淡风轻地拒绝了:“时代已经不属于我,而属于你们。”
最近这些年,李宗盛写了三首新歌,很偶尔地开一场演唱会,说起来并不算忙。推掉天价综艺,是因为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自己的小作坊里忙着做吉他。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但如果我不做这件事情,华人制琴师会在流行音乐史上缺席。”李宗盛吉他品牌叫“李吉他 Lee Guitars”,吉他设计得很有中国风韵味。
李宗盛和他做的吉他
跟大家说这些,其实我是想表达一下过了 60 岁的李宗盛给我的感受:简单,纯粹,通透。
这些特质,在这张专辑里尤为明显。《既然青春留不住,还是做个大叔好》是李宗盛出道三十周年演唱会的 live 记录,不像录音室专辑那么细致,反倒有很多随性的部分,能听到李宗盛洒脱、自在和老顽童的那一面。
我最喜欢的一首是《寂寞难耐》,这首歌是李宗盛 1986 年发布的专辑《生命中的精灵》里的一首。那时候他 28 岁(和现在的我同龄),歌词真是写尽了平凡人的无聊苦闷:
时隔三十多年,做为一个 90 后看这些词,还会觉得戳人。李宗盛的笔,实在狠。
不过,在这场演唱会重新演绎这首歌的时候,李宗盛快 60 岁,表达出的意境也就完全不一样。歌的节奏变很快,唱得也轻松,连歌词都改得潇洒自在:
原歌词:
一天又过一天 三十岁就快来
往后的日子 怎么跟自己交代
改编后:
一天又过一天 连六十岁马上就要来
往后的日子 不必对谁交代
每次听这首歌,我总感觉这是 60 岁的老李和 28 岁的小李的对话,后者苦闷哀愁,前者云淡风轻。老李带着诚恳的笑容,看着年轻时憨傻的自己,拍一下小李的肩膀说:“小伙子,路还长啊!”尽管都是我幻想出来的画面,但每次听这首歌都会这么想,这么一想这首歌就又有一番滋味,就在这种循环里听完一整首歌。-张唱片
由于是 live 的关系,这张专辑一些歌里还常听到李宗盛向观众要掌声,要求大家跟他大合唱。观众声音小了他还不乐意。唱《爱的代价》时他说:“李宗盛,大老远跑来跟你们合唱,啊,机会难得,三十周年,大点声,好吧!”-10
这实在是太有趣了。我想,如果一个男人,到六十岁能活成一个智者,一个艺术家,一个邻家大叔,一个老顽童,一个工匠,历经沧桑偶尔认真忧郁,可大部分时候仍然不带长者姿态反而嬉皮笑脸地回忆过去,可不就是一个可爱的人吗。-张唱片
这张专辑名字我也特别喜欢,希望所有男性同胞们到老的时候都能有这股子洒脱劲:既然青春留不住,那,还是做个大叔好!
这张专辑里的五首歌,词都是我们熟悉的经典宋词,作曲、和声编写以及制作人,是摇滚常青树超载乐队的主唱高旗。
高旗会给宋词作曲完全就是一时兴起,翻开《宋词三百首》就写了几句。没想到给朋友一听都说不错,曲子的韵味和词本身很贴,索性就做出了这么一张专辑。
选择童声合唱的形式,原因也特简单:要把宋词的韵味唱好太难了。像“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样的词,一不小心就会力道不足或者用力过猛,不如干脆找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用最单纯的口吻唱出来,把欣赏和理解留给听歌的人。-10
我自己听的感受是,很好。清亮的童声没什么情感上的宣泄和表达,仅留下“美”的听觉享受。至于体会的那部分,就靠词本身的力量来带着走了。
但只有童声合唱,在传播上困难会很大。所以高旗就找来了他眼里能把这些古诗词驾驭好的一位男歌手,在其中两首歌里作为合唱团领唱。
他找的是李健。这张专辑录制于 2015 年,李健经历了《传奇》爆红、参加完《我是歌手》后从小众走向大众,人气高身价自然也跟着涨。但录制这张专辑,他没要一分钱,纯粹为了做出好的作品来,这一点听起来还是挺让人感动的。-张唱片
不过,这张专辑里我最喜欢的那首《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李健倒没有领唱。一开头钢琴前奏很轻盈,接着是童声合唱,我们背了无数遍的词便流淌了出来:
我没有办法形容这首歌或者这些词给我带来的触动。中学语文课学这一篇的时候我就特别特别喜欢,如今能听到这么优美的旋律,就觉得自己很幸运。我也很推荐给家里的孩子们听,对小朋友来说,这是我能想到的接触古诗词最好的方式了。-10
《乐队的夏天》热播的那段时间,朴树因为要回家睡觉临时离场而上了热搜,让不少人看到了这个气质忧郁得不行、又有些可爱的“大叔”——是啊,唱着《我去 2000 年》的小朴,一转眼也成了大叔了。
图片来自爱奇艺《乐队的夏天》
如果你认真听过朴树在 2017 年发表的《猎户星座》这张专辑,你应该会完全理解他所有可爱有趣的言行,因为他真的太“纯净”了。这张专辑发布的时候,高晓松发过一条微博,说《清白之年》这首词朴树找他写,但他没写出来,“只有他(朴树)清白。”-张唱片
高晓松想表达的意思,看看《清白之年》的几句歌词你就全明白了:
整首歌里,我觉得这几句最好:
如果不是因为篇幅的原因,我真想把这一整首歌词都贴到这里。过去十年如果说哪一首歌,像锋芒一样直接扎进了我心里,那一定是这一首《清白之年》。
“我想回头望,把故事从头讲。时光迟暮不返,人生已不再来。”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很多人应该和我一样,因为《春节自救指南》和《感觉身体被掏空》等神曲知道了彩虹合唱团。但其实他们有很多“正经”的合唱组曲,词曲唱都非常非常好。在这些组曲中,我只认真听了《白马村游记》,其他仅仅拆封了 CD 包装观摩了歌词,实在舍不得听——第一次听的那种感动,还是留久一点比较好。-10
上海彩虹合唱团演出现场,图片来自官微
《白马村游记》这张专辑一共七首曲子,讲述了一个类似“桃花源记”的故事。民国时期的书生顾远山归乡路上途径白马村,和淳朴的村民度过了几日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专辑的最终章,他参加了村民盛大的祭祀活动,喝了不少酒。然而:-张唱片
“醒来之后,已是清晨,发现身在渡口,薄雾缠绕。村民们踪迹不见,四周万籁俱寂,毫无生气。
难道说这几日之遭遇,乃是南柯一梦?只是这酒家送的葫芦儿,却还在腰间悬挂。”
这是一张很浪漫的专辑,我第一次听到它还是一年前。这一年来我反复循环播放,拿到 CD 机后认真听的第一张专辑也是它。最喜欢的是第四首,《灯花》:
合唱曲,伴奏大多简单,这一首也只有轻盈的钢琴。歌词描绘的画面,总让我想起儿时的夏日夜晚,一家人为了躲避室内的闷热,带着蚊帐到房顶上躲暑睡觉的时光。天上几盏明星,山中睡着白云。一个失眠的小男孩,看着天空发呆…… -10
有时候,当你在歌里听到了一段静止的时光后,心里总会有些不一样的滋味。
除了这张专辑,我还想额外介绍一首彩虹的单曲给大家听,名字叫《外公》。这首歌措辞很幽默,但笑着笑着,我就哭了……
终于到了我所有推荐专辑里的最后一张。
毛不易被称为“小李宗盛”,因为他的歌词总是用最日常的词汇,写出来沧海桑田的心情。“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怎么二十多年到头来,还在人海里浮沉。”真是不知道毛不易是经历过什么,才能写出这样的句子。-张唱片
《平凡的一天》这张专辑,写的是毛不易的生活姿态。每一首歌都像专辑名字一样,充满了恬淡、舒适的心情。第一首同名歌第一句就这么写:
仅凭这一句歌词,我就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毛不易。马东在《奇葩说》里说,人都是“打左灯向右行”,在北上广奋斗的年轻人,反而最向往恬淡的生活,所以才会隔一段时间喊一次“逃离北上广”,但身体却很诚实地继续打卡上班。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毛不易这种“不争不抢”的温和和我们对上了胃口。每次在下班路上听《平凡的一天》,我都感觉自己在耳机里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小日子。-10
我最推荐的单曲是《一荤一素》,歌词写游子和妈妈的情感。前阵子备受好评的综艺《舞蹈风暴》(豆瓣评分 9.1 分)里,青年舞蹈家胡沈员用舞蹈艺术演绎了这首歌(舞蹈名字叫《儿时》),给何炅老师给跳哭了。我记得,那天我一个人在家听着这首歌伴奏的舞蹈片段,坐在沙发上失声痛哭了三次。-张唱片
图片来自芒果 TV
这是舞蹈本身的力量,也是毛不易歌词和旋律的力量。大家感受一下毛不易的歌词:
好像每隔几年,我就会被那么一首歌莫名其妙地击中,然后放声大哭。说真的,这种感觉很难得,也是我最珍惜的一些瞬间。
如果你喜欢毛不易,千万不要只听那几首热门单曲,去听一下这张专辑吧,说不定他的歌能让你想起一些时光。在那些时光里,黄昏有太阳,影子拖很长,你或许会看见儿时的自己……
介绍完这 8 张专辑,我回过头看了看自己敲下的这些字,得出一个结论:这应该是我最最矫情的一次了。
但我不觉得羞耻。我今年 28 岁,即将迈向三十大关,我很庆幸直到现在,自己听歌的心境都和十年前没什么区别。如果到 38 岁那年,我还能写出这么一篇文章,用矫情的字句回忆自己又一个十年,那我一定是格外幸运的人。-10
现在,听歌这件事太容易了,随时随地我们都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旋律和节奏,不知道你有没有哪个瞬间,被耳边的声音所击中?期待你分享给我。
最后还是要说一句,祝每一个读到这篇文章的你,身体健康,平安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