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中华酷联”对于消费者而言,无疑已经是一个相当遥远的名词了,而属于“中华酷联”与运营商定制机的时代,也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尘”。尽管华为、中兴、联想背靠大树好乘凉,直到今天仍然活跃在主流市场,但酷派则堪称是命途多舛了。
继此前被乐视“坑”惨了的酷派被迫远走海外后,在去年快手“二驴夫妻”带货山寨机的事件中,该品牌曾一度被快手方面打入了山寨机的行列中。直至去年迎来了新的资方,并且挖来了多位业内人士组建新的管理团队后,酷派似乎也要迎来触底反弹了。
在酷派此前喊出,“现在市场机会很大,我们的目标是三年内重返第一梯队”的口号后,日前又有了新的动作。4月18日有消息显示,酷派集团与腾讯云在深圳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据悉,双方将在操作系统、云存储、云计算等领域展开深度合作,成立联合实验室,共同推进底层技术研发、探索下一代操作系统,并持续加强技术架构演进和数据存储安全。
然而酷派此次与腾讯合作探索操作系统的消息,咋一看却让人感觉到不可思议。毕竟,腾讯作为一家典型的互联网公司,在硬件业务上虽然不能说是一事无成、只能说是几乎从未成功过,而酷派则早已是手机行业中的“others”,市场份额如今也是微乎其微。
在许多网友眼中,腾讯方面在消费电子硬件相关业务上是几无建树,酷派也没有用户基础作为支撑,因此两者试图探索下一代操作系统一事,也会带来一种“大言不惭”的感觉。
但事实上,酷派与腾讯其实在移动操作系统领域,其实都是有几把刷子的。早在21世纪第二个十年的开端,彼时正是国内互联网从PC走向移动端的转折期,市面上各种基于开放手机联盟OHA(Open Handset Alliance)打造的AOSP(Android Open-Source Project),也就是Android开放源代码项目基础上深度定制的第三方ROM可谓是百花齐放。
那个时候腾讯其实是有所尝试的,当时他们的意图也非常明显,就是不仅要通过第三方应用商店牢牢占据移动端的流量入口,而且还要进入系统底层,让自己的产品与手机操作系统牢牢地绑定在一起。
早在2012年时,腾讯就曾推出过基于Android 4.0的ROM TITA,到了2015年春季,腾讯的安卓手机系统Tencent OS开启测试,并随后在2016年推出了TencentOS 2.0。最终在2017年时,腾讯方面宣布因为第三方ROM市场的萎缩,Tencent OS退出历史舞台。
差不多是在同一时期,随着谷歌逐渐完善Android系统、并逐渐收紧权限,使得刷机和第三方ROM赖以生存的土壤消失,腾讯也就放弃了做第三方ROM的尝试。
除了腾讯有相关经验外,酷派方面其实对于操作系统内核也同样很有研究。事实上,酷派可能是国内手机厂商中对于Linux的重视仅次于华为的存在。在Linux kernel社区的核心分支代码贡献榜上,酷派在全球范围内位列第33,仅次于排名第6的华为。甚至在2020年时,酷派员工虎跃向Linux社区还提交了数条高质量补丁,还吸引了Linux之父Linus Benedict Torvalds亲自向其了解他个人及酷派的状况。
当然,Linux开发能力强并不代表最终就能做操作系统。AOSP是以Linux Kernel内核为基础,在上层添加了自己的Runtime、Framework、Libraries、Flutter等一系列设计标准、接口规范、指令集,而形成的操作系统,具备多进程及调度、内存管理、文件系统和中断管理等功能。
并且由于AOSP是开源的,所以也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修改AOSP的代码,开发独立于AOSP的安卓系统。当年的百度云ROM、腾讯TITA、阿里Yun OS都是这种路子,但如今这种模式已经毫无意义,因为手机厂商的软硬一体化战略,以及对刷机的较高门槛,已经让第三方ROM彻底小众化。
不过即便如此,酷派也看到了机会。当下的移动生态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已经陷入了僵局,其中在硬件端,摩尔定律也已经在逐渐失效。在Canalys公布的2022年第一季度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数据中显示,受多方因素影响,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该季度下降了11%,而消费者不愿意换机的原因则是创新不足,以至于不愿意溢价购买他们认为没用的功能。
而在软件端,纵观近两代Android系统的大版本更新,除了隐私与安全两面大旗外,在其他方面谷歌基本都是以小修小补为主,再也没有类似Project Treble这种,解除驱动和系统版本硬约束的革命性功能了。大家不妨想一想,Android 10和Android 12除了设计语言的变化外,真的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吗?
所以对于酷派和腾讯云的这一联盟而言,与其在技术和资本双密集的硬件领域死磕,显然不如将资源投入到系统层面。
酷派方面将此次探索称为“换道超车”,在各大手机厂商还将重心放在产品交付、销售、应用层面时,其选择深耕底层研发。不过酷派的想法虽好,但落在实践上却还有重重困难在等待着他们。尽管开发操作系统可能不那么难,但开发并建立一个可持续的商业操作系统,就可谓是难如登天了。
如今,市面上有以日本开发者川合秀实所著《30天自制操作系统》为代表的,从零打造操作系统的教程,但是这类教程也就只能让人做一个“纸娃娃操作系统”,与一个商业化的操作系统是完全不同的。就像看懂牛顿三定律很简单、熟练运用其来做物理题也不难,但是发明牛顿三定律就是一件足以载入史册般的创举了。
想要做操作系统最重要的,无疑是系统级的整合能力,包括架构创新、新技术的导入、编程实现、驱动架构,但这些东西只要砸真金白银进去就一定会有产出,典型的例子就是诺基亚的Symbian、华为的鸿蒙、微软的Windows Mobile、Palm的webOS、黑莓的BlackBerry OS。
但商业操作系统想要成功,更需要的是生态。几年前华为做鸿蒙的时候是这样,现在酷派与腾讯云说要探索下一代操作系统的时候也是如此。什么是生态,简单来说就是要让更多的手机厂商用自家的系统,让更多的开发者热衷于开发基于这一操作系统的应用,并且还要让用户能够接受这款系统的使用方式。
当年的苹果走的,是自己解决一切的全封闭模式,靠着乔布斯作为产品经理的超强能力将其带上了神坛;而谷歌的Android则选择了开放路线,用开放手机联盟笼络一切能笼络的盟友,来共同做蛋糕。当年iOS与Android压倒Symbian,不仅仅是因为天时,更是因为两者不但不需要开发者交钱,反而给了开发者赚钱的机会,以App Store和Google Play为代表的应用商店经济,更是让iOS和Android的魅力大涨。
操作系统商业化的终极难题,就是受众如果不够就吸引不到开发者,开发者不多则意味着应用匮乏,就会难以吸引用户进行体验,并且这就是一个死循环,当年微软的Windows Mobile就是倒在了这里。如今鸿蒙的情况其实与Windows Mobile较为类似,都是早已没有了天时,移动操作系统二分天下的格局已经注定,但鸿蒙的优势就在于华为手机本身的产品力颇有当年苹果iPhone的神韵,并且至今仍有海量的拥趸存在。
所以问题来了,酷派+腾讯的这个联盟有什么优势呢?如今酷派在硬件领域的声量几乎为零,用户群体的基数在整个手机用户中可谓是沧海一粟。
当年微软都因为操作系统的商业价值不足以覆盖从无到有吸引开发者、用户的成本,而最终选择放弃,那么酷派+腾讯的这个组合真的能够探索下一代操作系统吗?但愿这两家是真的准备试试做一款操作系统,而不是打算重演不久前“全宇宙首个”用中文编写的操作系统,以及自创了甲、乙、丙编程语言的闹剧。